(若大家喜歡我鏡頭下的馬拉松風景,不妨Click樂施會的標誌,資助他們的扶貧工作)

2010年11月30日星期二

比利時無癮樂施之旅

刊於《明報》十一月廿八日十一月,又是毅行者的日子,數千人不眠不休,由西頁北潭涌走到元朗大棠,三、四十小時連續不斷翻山越嶺。

這項Made in Hong Kong的慈善活動,近年來不斷向海外輸出,世界各地其他的樂施會分部,陸續開始辦毅行者,由○八年至今,加拿大、愛爾蘭、荷蘭、英國北、法國、德國已開始辦毅行者,而西班牙、澳洲布里斯班、印度及墨西哥的毅行者,將於明年啟航。

由○四年起(除了○六年),我每年都參加一次毅行者:○四年和○五年在香港參加(時間大約是29H27M、33H30M),○七年起開始走出香港,每年參加一個外國的毅行者,這四年間先後遠征日本、英國南、愛爾蘭及比利時,每次總是大開眼界,見識每個國家、不同文化,是如何舉辦毅行者。

香港最高難度兼最熱鬧、日本的風景最優美、愛爾蘭樂施會的職員義工最熱情好客、只有英國南仍是由尼泊爾藉的啹喀兵負責。全世界大概只有香港樂施會,需要在配給每隊的物資上寫下隊號識別,方便大會把亂拋垃圾的隊伍列入黑名單。

但最難忘和慘痛的一次是在比利時,令我第一次覺得山長水遠坐飛機參加毅行者,原來也有點「戇居」。

我都算有運氣,遇上有史以來最壞的天氣、最僵化嚴格的大會、最冷漠的樂施會職員。雖然比利時沒有多少山,但時限只有三十小時,較香港短十八小時,而且還規定你要在十二小時內,抵達四十六公里的三號檢查站,若超過十二小時還到不了便立刻取消資格,因為大會擔心若參加者翌日天亮前仍在森林,很容易在清晨的霧氣中迷路。我們在比利時沒有朋友,也沒有支援隊,除了每人身上的兩個杯麵、兩包燕麥粥外,只能靠比利時大會提供的食物。不少檢查站是只有熱啡、沒有熱水,想沖杯麵也沒有辦法,除了一個站有意粉、一個站有三文治,其餘的站只有樂施會出產,快要過期的「Fair Trade」薯片、白朱古力、及比石頭還要硬的果乾。

毅行者應該是一場山頭派對,支援隊、職員和義工在每個檢查站拍掌吶喊,香港的山頭人頭湧湧,不少參加者通宵開收音機,在麥徑山頭上輕談淺唱不夜天。愛爾蘭和英國的參加者比香港少,但檢查站也是相當熱鬧的,只要你堅持不放棄,樂施會的義工都會鼓勵你走下去...

但在比利時的檢查站,我被N次問到:「你們是否要退出?」當我們抵達二號檢查站,男職員告訴我們:「離三號檢查站還有十公里,但那個站將於一小時半後關門,不如你們現在退出,坐我們的車一同離開?」

「退出?我們山長水遠由香港來,怎可能這麼早便上車退出?」其實我們也不算慢,十小時已走了超過三十六公里,怎樣計也可以在時限前完成,有甚麼理由要我們現在上車?

見我們不想退出,這位哥哥便建議我們走捷徑:「不如你們直接去四號檢查站好了,這裡有路可以走過去,不要去三號檢查站啦!」「吓?走捷徑?唔係卦,坐十個小時飛機來比利時走捷徑?怎對得住我們的贊助人?」我們花了兩小時走這十公里。抵達三號檢查站後,站長大喝:「Three minutes, three minutes。」連廁所也趕不及去、水也沒有時間補充、休息不會也不可以,我們有如被追殺的逃兵、如被趕走的喪家犬,不能停、只能一直向走。

我們一直走下去,每次到新的檢查站,都親眼目睹印上樂施會標誌的橫額收起、帳篷及檯凳逐個被拆卸,我們在空地上食西北風,站長嚴厲下令醫護人員,不要再替輪候的參加者按摩,及趕我們這些仍在休息的參加者離開,好讓檢查站在時限前關門大吉。

還記得在最後一個檢查站,我們都很累了,連拿水的力氣也沒有,但職員忙於收拾東西,終於有一名女職員倒了杯水給我,但她同時贈你一句:「竟然要我服侍你囉。」

心想:「大姐,不用這麼委屈呀?至少我們也籌了兩萬元給你們啦!你們一聲多謝也沒有,只是不斷嫌我阻住你們收工...」

我們以廿九小時三十分抵達終點,職員都在等法定時間結束,然後放工會家休息,終點幾近沒有人,只有空的香檳瓶、地上滿是的銀粉和彩帶,為勝利者而設的派早已結束了。

謝謝比利時的樂施會,讓我明白原來毅行者成功捱到終點,也可以這麼無癮。

2010年11月6日星期六

蘇梅馬拉松.《Sport Soho》十月號

到泰國跑馬拉松是一種折磨,但像我這種跑手偏愛折磨自己,六月的布吉馬拉松後,九月再來一個蘇梅馬拉松。我還要嫌天氣不夠熱、陽光不夠猛烈,戴個鮮藍假髮,一邊跑、一邊跟路邊小販、小店店主、赤腳僧侶說聲Sawadika,透過汗水和雙腳,感受這個熱帶小島的風土人情。

蘇梅或許沒有布吉的名氣響,蘇梅馬拉松的歷史也不及布吉,本年才是第一屆,賽事也不及布吉國際化,但沿途風景倒是意外驚喜。你可以在馬拉松的路上看到象群,水牛就在你旁邊路過,伸手便可以摸摸水牛屁股;還有海、遊艇、沙灘、樹林、彩虹、可以瞭望四周的高地,當然少不了熱情好客的島民。

泰國的比賽都要在日出前起跑,蘇梅馬拉松是四時四十五分,以避過中午猛熱的陽光,要在賽前好好睡一覺根本不可能了。凌晨四時,跑手陸續抵達起點。預備區瀰漫著濃烈的冬青油混汗味,這種親切熟悉的味道,只有在預備起跑前才嗅到,快快用力吸多幾口,以喚醒仍在睡眠的細胞,預備大開殺戒,一鼓作氣宰掉這四十二公里。

忽然嘩啦嘩啦下大雨,還有雷擊閃電,跑手全擠在進帳篷裡避雨。起跑的時間越來越近,大會的廣播已催促各位到起跑區集合,我已不斷暗罵:「臨起跑先落雨,唔通連個天都唔幫我?早知帶對Goretex跑鞋來。」說時遲、那時快,漆黑一片甚麼也看不到,還未進入起跑區,右腳已踏進了大水氹...

起步前一刻沒有激盪音樂,只有淅淅雨聲及泰國副總理Suthep Thaugsuban的致詞。Suthep都算全力支持馬拉松,寧可犧牲睡眠也要來講話,但他也沒有多少知音,跑手呆滯的神情告訴你:即使我不是紅衫軍兼親政府,也沒有興趣在凌晨四時多等起跑的時候,聽政府高官演講。

我聽不懂泰文。或者總理的講話令天地動容?講結束後,雨勢立刻緩和了。這場及時雨來得真好,為酷熱的蘇梅降溫。

在蘇梅的Nathon碼頭起跑,橙黃的街燈引領前路,還有7-11及Family Mart等便利店的霓虹光。想像跑一次馬拉松,等於連續喝四十二罐可樂,每跑畢一公里,你把腦內的鋁罐「咔擦咔擦」踏扁。丟到回收箱後,再開另一罐慢慢喝,直至你喝夠四十二罐,到要嘔白泡反肚時,終點差不多在望了。

我以每小時丟八個可樂罐的步速前進,盡量留多一點力氣到末段拼,以我有限的訓練時間,爭取Sub 4是不可能了,我只能盡力以Sub 5完成。拼時間,還是留待在香港拼好了,我寧可慢一點跑,用心看看外地的風景。

踏扁第十個汽水後,忽然聽到有人呼喚我,回頭看,原來是新加坡藉的跑友Mohan!我也嚇了一跳,我們沒有任何約定下,又在蘇梅一起跑馬拉松。

Mohan是我認識的人之中,唯一完成超過一百次馬拉松的跑手,蘇梅是他第一百零四個比賽。我與Mohan結緣始自五月的布拉格馬拉松,我們在路上聊了一會。到六月的布吉馬拉松,我又路途上碰到他。蘇梅馬拉松是本年之內第三次,馬拉松把我們這兩個不相干的人成為朋友。

Mohan 也是拿著相機一邊拍、一邊跑的跑手,頸項還會掛上哨子。每當身邊的人慢下來、停下來、走不動,他像教練一樣,吹哨子鼓勵他們繼續跑,大叫兩聲:「Come on! Come on!」;若兩旁有圍觀的泰國人,他立刻上前拍照,用英語跟他們寒暄兩句。我們一起跑了五公里,又互相幫大家跟水牛、大象、僧侶及泰國人拍照,找尋最好的角度。

大部份跑手都是咬緊牙關、神色凝重、默默低頭,但Mohan永遠是笑嘻嘻,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,永遠不會疲倦。若你在路上碰到他,你也會受到他的感染,跟他一起快樂馬拉松,擺姿勢拍照,讓標示的公里牌,一塊又一塊在你身旁如飛如去...

每跑過特別的建築和景緻,我都會停一停拍拍。看到一間叫做Magic Alambic的Rum酒廠,問當地人才知道,這是泰國唯一一間Rum酒廠;原來蘇梅的椰子多得驚人,當地人是靠飼養的猴收割椰子;原來這裡是用酒樽盛載汽油,每支售價由91泰銖至100泰銖不等;我還特別走近海邊,拍下蘇梅不同的海灘。

日出後,雲層逐漸消散,開始看到藍天,小販開始營業,路上的車子也多了。大會沿途掛一些鼓勵跑手的標語:「It is not sweat, it is your cells crying!」令人眼前一亮、為之一振。看到這一句:「”Coke” waiting 4 U!」還以為下一個水站真的有可樂!

大會的水站其實只有水,沒有電解質飲料,更加沒有冰可樂,要喝請去7-11買。我早餐吃的那碗飯及公司三文治早已消化得七七八八,眼看路邊有炸雞、炸蝦餅、香蕉、7-11、跑手甲到士多買凍飲、拖著疲憊身驅步行的跑手乙,大概沒有帶錢,只能以落寞的眼神望著泰象啤(Chang Beer)的廣告牌...我開始後悔沒有帶點錢來!

陽光越來越猛烈,我已捱不到下一個水站了,只好把一直背心與背部的海綿拿出來,搾一點混了汗的海綿水解喝。丟掉第三十五個汽水罐後,終於忍不住找路邊小販「求救」,看看有沒有一些免費食物?老闆娘很大方,讓我吃一點香蕉,我身後的三名跑手看到後,又衝過來取香蕉,一大串香蕉被我們四人殲滅了。

但下一個街口的炸蝦叔叔不及香蕉大嬸熱情了,他耍手擰頭後,拿著一個硬幣,然後指著我。

最後,我以4小時58分的時間,完成本年第四個馬拉松,距離一百次馬拉松的目標,還有八十六個。原本還想試試蘇梅馬拉松的賽後按摩,只是我太慢才回到終點,按摩服務早已結束了,真是可惜!

蘇梅馬拉松:

日期:每年九月中旬
報名費:每年八月底前報名,約港幣125元(500泰銖);九月至比賽前兩天,約港幣175元(700泰銖);比賽前一天,約港幣200元(800泰銖)
項目:全馬、半馬、十點五公里
時限:全馬七小時
其他特色:賽後按摩服務、終點有午餐提供
賣點:離香港近、順便到泰國旅遊、風景不錯
缺點:炎熱天氣、跑道多車輛、比賽第一次辦,細節需要改善

2010年10月24日星期日

關愛不如公平

《明報》星期日副刊.10月24日

樂施會每年十一月都舉辦的毅行者,這項慈善活動深受市民山友歡迎,每年都為樂施會籌過二千萬的捐款。為了方便市民捐款,樂施會近年引入網上籌款,讓大家可以上網「碌卡」,捐贈各隊毅行者。

身邊有一些朋友參加毅行者,我曾嘗試到毅行者的網站捐款,當中列出一行說﹕「此網上付款系統由東亞銀行提供。」

但再看下一行,網站列出「銀行附加費」一欄,說﹕「你可協助樂施會減低行政開支,只需選擇『捐款包含銀行附加費(2%)。』」看到這裏,還是待下次見面才交善款好了,不要給東亞銀行賺附加費,這個網上捐款系統沒有多少人使用是意料中事。

為什麼不大大方方,把這些「零頭」附加費豁免算了,2%附加費可以為東亞銀行賺得多少?現在的結果多麼難看,原來東亞銀行連慈善捐款要收2%附加費,所以各 位善長不好意思,請你們捐多2%幫樂施會攤分行政開支啦!東亞銀行做了最壞公關示範,最終連那2%附加費也賺不了,因為大家寧願直接捐現金好了。

與其他地方比較,香港人算熱心公益,所以才熱心支持樂施會、奧比斯、東華三院、無國界醫生等團體各種籌款活動,還有每周六的賣旗籌款。以樂施會的毅行者為 例,48小時內走100公里山路這種高難度任務,參加的隊伍已逐年遞增至1150隊,還要抽中籤才可以有機會「折磨自己」,找朋友贊助毅行者也不困難,大 家都明白是什麼一回事,募捐時不需要花唇舌解釋。

但香港以外的社會,籌錢並不是這麼容易了。即使發達如日本,民間的籌款文 化仍是相當薄弱,日本人不會明白,為何每周六都有人在街上賣旗?若不是企業、學校動員舉辦,很少日本人會自發參與類似的活動。或多或少解釋了,即使日本山 景風光如畫,毅行者的終點就在富士山下,這一屆日本毅行者還是只有一百多隊參與,只是香港的七分之一,當中更有二、三十隊來自香港。

國民樂善好施未必好事

別以為歐洲人較樂善好施,英國以外的歐陸,籌款文化亦不比香港強。歐陸沒有賣旗籌款,當地的麥當勞也沒有捐款箱,大型籌款活動並不多。我去年愛爾蘭毅行者的 一名隊友是牛津大學的研究生。當她告訴意大利籍的教授,她要走100公里為樂施會籌錢,老師說﹕「?你要貼錢走100公里?我不如畀錢你去玩好了,不要拿 去捐。」

但大家不要以為,國民樂善好施一定是好事;國民對捐款冷漠,一定是壞事……

據英國 的Charities Aid Foundation(CAF)2006年研究,統計了12個較發達國家國民的捐款數目(包括美國、英國、加拿大、澳洲、新西蘭、南非、愛爾蘭、荷蘭、德 國、法國、新加坡),排榜首的是美國和英國,兩國國民每年的個人捐款,約佔該國GDP的1.67%及0.73%;排榜末的是法國和德國,兩國國民每年的個 人捐款,只等於GDP的0.14%及0.22%。

CAF的發現是,國民樂善好施的程度,與社會平不平等及稅制有關係,法國和德國人要交多點稅項和社會保障金(Social Security Contribution),扶貧的工作由政府負責,NGO的角色是次要,所以國民捐錢給NGO的風氣不強烈。

另一方面,美國與後戴卓爾夫人的英國,國民捐款佔GDP的比例較高,因為政府提供的福利遠較歐陸政府少,稅務負擔較歐陸國家低,社會較不平等,貧富懸殊問題也嚴重得多,給NGO的捐款擔當了較重要的角色。

若從CAF的發現推論,NGO發展蓬勃和籌款活動的參與踴躍,某程度是反映社會的稅制的不足,所以才需要再透過籌款分配財富。香港並不需要「關愛基金」,而 是要定公平的稅制及法例,讓富可敵國、佔盡便宜的大財閥付他們應負的責任,接受合理的最低工資、停止剝削低下階層、以及繳付更多的稅項。

2010年10月19日星期二

Marathonas.A place of no significance

刊於《Sport Soho》十月號
今年是馬拉松誕生2500周年紀念,馬拉松發源地希臘的古典馬拉松,更吸引大批外國跑手參加,希望趁百年一遇的機會,在雅典古奧林匹克運動場留下足印,大會的12000名額很快爆滿了,大會也希望為2500周年慶典辦多些活動。據我所知,本地的宇宙長跑會也會組了大型團參加,反應十分踴躍。

我曾參加去年十一月的古典馬拉松,宇宙長跑半年前邀請我向會友講解馬拉松賽道及比賽注意事項。這個馬拉松最難忘的四件事包括,在古奧運場衝線的激動、連續十多二十公里上斜路、起跑初段的滂沱大雨、及賽道兩旁之冷清。希臘人不知跑到那裡去了,半個雅典在休眠。

希臘是馬拉松的發源地,但希臘人並不見得對長跑及馬拉松熱衷,古典馬拉松更曾一度中斷停辦。若不計本屆,古典馬拉松從來不是世界上熱門的賽事,並不難報名。

馬拉松鎮(Marathonas)只是平凡小鎮。雅典軍2500年在這裡打敗波斯軍,以這地方的歷史和文化意義,絕對可以弄個「聯合國文化遺產」,但今天整個鎮連一間像樣的酒店也沒有、街上找不到賣明信片的商店、沒有馬拉松的紀念品、沒有馬拉松戰役紀念館、沒有向遊客說明馬拉松鎮歷史文化的展版。馬拉松博物館也只是近年才建好。

鎮中唯一的銅像,不是雅典兵菲迪普斯、不是第一屆奧運馬拉松冠軍史匹登,而是廈門馬拉松賽會送來一尊名為「永不停步」的銅像,擺放在博物館門外。

大概連鎮政府也不認為,馬拉松鎮有甚麼旅遊價值,值得要旅客在這裡宿一宵。我是來這裡是跑馬拉松,不是特地來觀光,但那些刻意來這裡尋馬拉松根、對歷史有幻想的旅客,肯定要失望而回了。

這個馬拉松周日早上,沒有馬拉松鎮的居民出來為你打氣,第一個為我們拍掌的是印度人。無論是遍遠的山區,還是雅典的市中心,連人也找碰不到多少,枉論有路人為你鼓掌,只有水站熱情的義工為你打氣,店鋪也沒有多少開門營業。

這四十二公里,你可以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、及每踏在地上那一下撞擊,四周死寂的氣氛跟香港馬拉松差不多。當然希臘的公路沒有隔音屏障阻擋視野、天氣較涼、還有郊外、山景、小鎮,風景也算不壞。

若沒有最後一百米古奧運會場衝線這一段、你也不覺得希臘古典馬拉松的獎牌很重要(這是我參加的原因),這個馬拉松是可以不參與的。

曾經讀過美國版《Runner’s World》一篇關於希臘的文章。作者花了很久,才找到一名曾跑馬拉松的鎮民,這名跑手告訴作者:「腳也跑到流血了,幾經辛苦以四個半小時衝線。但這才是惡夢的開始…坐巴士由雅典回馬拉松鎮,沒有一人讓座給我。回到家後,母親問我去了那裡?我告訴她參加馬拉松。她嚇了一跳,最後連飯也沒有弄給我吃。」

禮失求諸野,馬拉松運動已在全世界遍地開花,但在這個有膾炙人口傳說、馬拉松運動搖籃的小鎮,倒沒有多少人珍重這傳統,只希望這次百年一遇的機會,讓馬拉松運動,重新在馬拉松鎮和雅典生根。

2010年10月9日星期六

蘇梅馬拉松三.風土文化

熱到半死,看到廣告但又無得飲凍啤,多麼淒慘...

去蘇梅跑記住帶錢,才可以到兩旁店鋪買凍飲!

不知道她在晒甚麼泥土?

這裡賣汽油寫英文,因為多外國人住在這裡租車。跑過N個攤檔,價錢大概是90-100元一支,這個檔將近全蘇梅最平了。

蘇梅有全泰國唯一一間Rum酒廠。

所謂有可樂是流料,原來是說:要可樂,請去前面間7-11買。

估計是在曬咸魚?

蘇梅馬拉松二.牛象好人好事

摸佢pat pat時都驚驚地,驚佢好似斑馬咁,虎尾腳踢你,但隻水牛乖到爆,任摸唔嬲!

都係第一次跑馬拉松見到象!仲要有咁多隻,想像自己參加Safari Run...

新加坡跑友Mohan,我僅有的跑過百馬拉松的朋友。跟Mohan跑很開心,只有他比我拍更多照片,我們一起跑了數公里,牛與象都是他幫忙拍的。

與和尚合照是男跑手的專利了!

跑馬拉松一定會肚餓,大會沿途沒有食物供應,幸有好香蕉大嬸讓我免費吃蕉。我到我吃,後面那三個跑手立即衝上前,掃掉嬸嬸一抽蕉。

泰國太熱,未捱到下一個水站已頂唔順,要問路邊民居取水!

閱讀塔利班

9/10.《信報》副刊

(看書是消閒活動,但當看書變成要交半版、又要出街的習作,消閒活動變成一份苦差,特別是對我這些低產、業餘寫作人,若沒有搞錯寫錯被挑戰修理,已是有交待了。

每次寫信報稿,隨後兩日一定病。八月胃病,現在傷風。這次是通頂一晚寫好,很佩服那些,可以天天寫、經常寫評論的人,沒有半點實學的確寫不出來。

塔利班是很大的題目,只能就我有限的認識去寫,錯漏難免了。希望盡量寫得容易明白,不去糾纏於細節。雙方都不想打下去,但雙方都在死撐,看誰先投降,目前甚多背後談判的消息。希望快快撤的美國,想辦法令塔利班求和,以便談判有更好條件;塔利班希望美國先捱不住,這樣談判才有利。時間站在那一邊?的確不知道。)

本地傳媒對阿富汗戰爭的興趣有限,除了911恐怖襲擊那一陣子外,阿富汗的新聞不算多,本地讀者最多也是以旁觀他人之痛苦的心態看阿富汗。

若要用香港人熟悉的概念解釋阿富汗局勢,這個國家的情況有如「亞洲電視翻版」。每一個想控制阿富汗的國家,無一不損手爛腳收場,包括十九世紀的英國、上世紀八十年代的蘇聯、美國和巴基斯坦也恐怕難逃一劫,令阿富汗成為亞洲少數沒有被殖民統治的國家。

情況有如邱德根以後的亞視,由林百欣到查懋聲、蔡衍明,全是有頭威、無尾陣,無論蝕了多少億,都沒有辦法扭轉亞視積弱的局面,大股東碰得一臉子灰。與塔利班的戰爭已成為美國和英國最棘手的問題之一,讓阿富汗結束戰爭恢復正常的難度之高,大概等於於要亞視轉虧為盈了。

即使沒有美軍傷亡,阿富汗戰爭也是難以持續下去,這也是為甚麼美國總統奧巴馬希望明年夏天開始撤軍。據美國國會的研究部的數據,每名駐阿富汗美軍一年的開支是39萬美元,阿富汗戰爭每月的開支是57億美元。相反,阿富汗塔利班一年的開支,只是八千萬美元。

但撤軍也未必是受歡迎的決定,近期激起多一點迴響的故事,是七月底《時代周刊》令人心碎的封面──被塔利班砍去鼻子的阿富汗女子Aisha。再看面的問題:「What happen if we leave Afganistan?」讀者已可以想像,美國拋棄阿富汗後將發生甚麼後果:等於送羊入虎口,令阿富汗人民再次被塔利蹂躪。

但問這問題的人似乎忘記問:為甚麼美軍在阿富汗九年,仍然發生這些事件?美軍繼續留在阿富汗,這些事便不會再發生?提問者也忘記了美軍當初來阿富汗的首要目的:不是來拯救阿富汗的婦女、不是要在阿富汗建立穩定的民主國家,而是要消滅阿蓋達及捉拿拉登。

當然誰都明白,擊敗塔利班是最好的方法,讓阿富汗不再淪為恐怖份子的基地,阿富汗人也不希望塔利班回朝,但他們同樣不喜歡美國支持的卡爾札伊政權,而美軍為首的聯軍濫炸無辜,也不見得比塔利班削去婦女鼻子高尚。

阿富汗國會議員Shukria Barakzai曾說:「阿富汗是要靠自己…但外國人並不明白阿富汗,阿富汗人有一部份擁護塔利班。他們有不同的意見,基於民主的原則,你要接受這個事實。」Barakzai不是一般人,她是阿富汗的女性運動先驅,在塔利班統治期間曾被虐打。連她也這樣說,大家是否應該思考,美軍繼續留在阿富汗是否有意義?

《金融時報》專欄作家Gideon Rachman曾提出一個極有趣的問題:全世界有恐怖分子匿藏、伊斯蘭極端組織勢力龐大的國家不止阿富汗,也門和索馬里也是(也門是阿蓋達的大本營、索馬里恐怖分子最近在烏干達策動襲擊),為甚麼美軍只挑阿富汗,而不挑也門和索馬里?這種政策矛盾應怎樣理解?美軍是應該同時增兵索馬里和也門,還是自阿富汗撤軍?

既然美軍根本沒有能力同時增兵也門和索馬里,是否應該把對索馬里和也門的政策──只針對恐怖主義和情報收集、提供反恐軍事援助的原則、避免干預兩國內政──套用在阿富汗身上?

要了解和思考這些問題,認識塔利班是第一步,近年來都有不少關於塔利班的著作面世,但芸芸著作之中,巴基斯坦記者Ahmed Rashid於十年前寫的Taliban仍然是必讀首選。由1989年起,Rashid開始採訪阿富汗新聞,這本書詳實紀錄了塔利班冒起的經過、如何由一個小小的武裝組織,發展成中亞最危險的極端伊斯蘭勢力、阿富汗不同種族之間的積怨、及剖析塔利班的組織架構與意識形態。

出版的一刻,Rashid料不到會911恐怖襲擊於一年後發生,更料不到這本偏門著作竟然令他忽然發達。Taliban現在已翻譯成26種文字的全球暢銷書,每名駐阿富汗美軍手執一本,單是英文版已賣了超過一百五十萬本。

適逢出版十周年,本年再版的Taliban補充了近十年阿富汗的發展,包括美軍如何在911事件後重創塔利班,美軍如何錯失捉拿拉登及塔利班核心的機會、以及塔利班如何重整旗鼓反撲等。

另一本值得留意的著作,是Abdul Salam Zaeef寫的My Life with the Taliban。Zaeef是塔利班的發起人之一,及擔任阿富汗駐巴基斯坦大使,這是第一本由塔利班前領導層的著作,讓大家從第一身角度,窺探這個神祕嚴密的組織,他於阿富汗戰爭後被美軍扣押至關塔那摩灣,直至05年因阿富汗卡爾札伊政府希望跟塔利班和談而獲釋。

根據最廣泛流傳的說法,塔利班的誕生源於1994年春天,當時的阿富汗已幾近陷入軍閥割據的無政府狀態,一名土豪軍閥綁架及性侵犯兩名少女,奧馬爾以俠盜羅賓漢之勢率領三十名普什圖族同伴攻入軍閥的營地,拯救了兩名少女,更擄獲大批軍械。

但Zaeef指出,塔利班的創辦與軍閥綁架少女無關,八十年代對抗蘇聯期間塔利班已存在,只是到94年才更好地組織起來。Zaeef固然有寫鮮為人知的內情,但他的記錄難免有偏頗,例如塔利班對女性和阿富汗其他族群的壓迫、巴基斯坦情報組織如何支持塔利班,書隻字不提。

巴基斯坦記者Rashid筆下的塔利班,是一群對阿富汗歷史文化經濟全無認識、錯誤扭曲伊斯蘭教教義、希望以極端意識形態結束阿富汗戰亂,重新建立新的伊斯蘭社會的狂熱分子,這也是一般人對塔利班的觀感,但英國記者James Fergusson提供另一種觀點,他認為外界某程度把塔利班妖魔化了,塔利班並不是我們想像中邪惡。

Fergusson在Taliban指出,塔利班改善了阿富汗人的生活,至少塔利班結束了軍閥混戰的失序狀態,阿富汗的治安大幅改善了,人民不用擔心被搶掠被強姦,一個壞政府總比無政府的混亂好。

塔利班不讓女性受教育,是因為沒有經費辦女子學校;塔利班並不是鐵板一塊,無論是收容拉登及阿蓋達、炸掉巴米揚大佛、支持境外恐怖襲擊等,塔利班內部都有不同意見,女性地位低下是沿於阿富汗南部普什圖族的集俗傳統,並不是塔利班發明。

這種袒護塔利班的論調,讀者未必同意和接受,但Fergusson並不是要為塔利班塗脂抹粉、為他們的罪行開脫,而是告訴西方,不要把塔利班等同恐怖主義、等同阿蓋達,西方是可以把塔利班拉攏過來,爭取他們切斷與恐怖分子的聯繫,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。


書名:Taliban
作者:Ahmed Rashid
出版社:I. B. Tauris
出版日斯:2010年5月(最新版)

書名:Taliban
作者:James Fergusson
出版社:Bantam Press
出版日期:2010年8月

書名:My Life with the Taliban
作者:Abdul Salam Zaeef
出版社:C. Hurst & Co. Publishers
出版日期:2010年2月

2010年10月7日星期四

Live should move on, right?

(Mountain near Shibam, Yemen, 8/2007)

本學期起到香港大學教一門通識課,課題是「往中東出發」,一共五節,嘗試用旅遊的角度,淺談中東政治和局勢。港大通識課的理念很好:通識不計學分,純粹以興趣班的方式,讓學生自由上課。據通識部友好說,這門課一開始有130人註冊,最後來的大概有1/3至一半人。

我不是甚麼知名度的學者,有數十個學生,願意下課後再抽兩小時聽我講話,也算十分難得了,至少代表來的學生,的確有興趣了解多一點中東發生的二三事。有點喜出望外是,第三課的卡塔爾半島電視台,同學們於下課後鼓掌!(或者高興終於下課了)現在學生們專注有限,上課篤Iphone、篤Ipad的學生大有人在,能夠得到學生的掌聲,算是有所交待,沒有白費備課的功夫。

第四課是講也門與阿蓋達。我也很久沒有重看三年前去也門的照片了,從相片中解說也門時、介紹我在也門碰到甚麼人...想的是:這些日子已成明日黃花,我已經回不去了...

那年暑假,二十多歲,辭掉一份不留戀的工作,到也們學阿拉伯文,到這些鮮為人知的角落,探索世界之大,認識新的朋友。曾經不知天高地厚,與其庸庸碌碌朝九晚五,倒不如轟轟烈烈,選擇人煙稀少的另一條路,日後留在中東,儲夠錢後繼續學阿拉伯文,去中東找故事找新聞寫作...

三年多過去了,我由也門回到教室;我做不成中東記者,變了半個教中東的老師,變了話當年的「白頭宮女」,述說我去過的地方。我的也門永遠停留在2007年夏天,回看也門的一切,我質疑自己是否只是在夢中到此一遊...我失去由頭開始的勇氣,我找到愛,開始有多一點責任,去看似危險的地方,我會有一點猶疑,我會怕愛我的人擔心。

人生總有不同的階段,過去的就讓它過去,人總要繼續向前走...

Goodbye, Yemen and my imagined adventure in the middle east